顺银田镇街往东,显得清澈、整洁,菜农在路边摆成小市;往南,分 -岔道往顛河岸边,河上-桥,建于明代,今为铁栏桥。看那河,在“里 变得宽阔,不像小河了;河中有个绿岛,岛上萎蒌地生着绿草;水中海带 似的丝草儿,飘飙柔柔着;几尾鯽鱼,忽然从草间荡出,咬上一条蚯蚓, 岸上的老者,静穆了许久,终于一扬杆,钓上来了……
这条河,原来是韶山一条有名的害河,年年发大水,年年泛滥成灾。1924年,洪水达一丈多高,淹没两岸农田;银田寺受害最大,木结构的房 子全部冲垮,只剩下团防局一宅。人们面对这条无法无天的“孽龙' 别无 他法,只能祈求神灵……
银田寺上游,原来有一座山,山形极像龙蛇,由北向南伸着头,隔河, 与它相对,另有一座山,山形似虎,眈眈而视。人们说,云湖河之所以年 年发怒,就是因为龙虎相斗。于是,在龙头上建起一座庙,叫瞻仁庵,以 求镇住孽龙,又在河上修一桥,桥上石雕青蛙、龟鳖各一;青蛙在韶山土 音“麻呱”,所以这桥又称“麻呱桥”。瞻仁庵内晨钟暮鼓,仿佛是神灵威 严的呵斥,命令龙虎不要相争。
这座小庙,新中国成立初期还在,联日:玉瓶甘露滴,紫竹惠风生。庙内有惠圆、妙圆一老一少两个尼姑……
这瞻仁庵、麻呱桥果真能镇住妖孽,使云湖河不发大水么?当然不 能。大水照样发^银田镇上的麻石桥,是进士张嘉言修造的,所以叫张 公桥。桥上也曾有一座小龙王庙,建庙也是为的治水,当然辦用处。
过去韶山这地方,不只容易发大水,到夏秋,又容易大旱,是雨量过 分集中的缘故。人们无法对付洪涝,在抗旱方面,却想出一个有效的办 用筒车进行自流灌溉。
它是一个有几个人高的木制大轱辘,侧着安放在大坝上;轱辘上斜装 着许多竹筒,竹筒打水,筒车提灌,是韶河上的大奇观,人们戏称为 “棉花车”,歌日:
六月伏天如火烧,山中树木也放痨。
鱼在螓中思凉水,人到屋里把扇摇。
六月伏天如火烧,野田未稻半枯焦。
农夫心急似火燎,筒车打水抱青苗。
农民们还以他们的勤劳和智慧,在这里修了一个大坝,名寒潭坝。 1754年的《寒潭现传》载:
寒潭坝者,湖中之早渠也。湖修教十里,广數里,湖中地平衍,皆沃 野;中有江,名湖江,委蛇湖中,广教十丈长。湖内多泉水,入涟江,四 时可通划船。
坝之作也,在湖十分之一,江中有潭水聚泉,而名寒潭;寒潭以上, 地颇高于下,坝断江湖中流,筑上、下二堪。中去数十丈;上堰注左,下 堰注右,左颇高于右。
其地广,其流长,菌约以千教,右地且逼萌,约以百数,激水行地, 各辟土洫,广數尺,深教尺,行阡箝中,蓄地上有泽也。洫之行微下处, 自为小渠,谓之口。春夏之间,各筑堪蓄水溉其口之亩。左凡十三口,右 凡十口,其时筑也。每于中夏耘定后,熏成日夜,天气高爽,老农审察 之,知是岁之将恐有早也。乃传各口子弟会于坝下之市(名银田寺择 其老成者五六人顧其事,命曰“埔长”,期日,坝长各鸣金,聚各口子弟 以百数于坝上,负薪蒉土,凡越五日以成……
两百多年前,在中国东南这个偏远的乡村,能够出现这样一个治水工 程,而且是由农民自发组织起来修建的,着实不容易。然而,这毕竟是土 法上马,规模、作用有限,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云湖河流域水旱灾害,尤 其不能消除洪涝〈相反,还助长了洪涝要知道,云湖水患根本的原因 在云湖河本身^那弯弯曲曲、时深时浅、堤岸破败的河道,颇有自然野 趣,曾引得王闾运先生流连不已;又有行舟之便,赖此,进出韶山的物 资,可以免除肩挑手提之苦,也为旅人东来西往提供了交通便利,但是, 每当排水不杨,河水汹涌,决堤而出,将泥沙填塞良田,将房屋冲毁,甚 至淹死人畜,便再也无好处,可言了。也许人们想过要把河道改直,谁又有 这个能力?谁又敢冒这个险?豪绅宫户,高居大宅,是绝不会充当这件事的组织者的^他们可不管这么多,只要有谷米、钱财流进来;而 且,他们还必须赖河道积水之丰做谷米投机生意,也要乘舟旅游,下河入海……
真正下决心根治水患的时代,在集体化以后一”当韶山人毛泽东,俯 视着黄水滔滔,发出治理黄河、长江、淮河的号召时,也许他不曾想到他 故乡的那条害河一这条河太小太小了然而,正是在他治水的号召之 下;他的故乡人.以愚公的姿态举起他们的锄头,挑起他们的箢箕,也开 来了 “大铁牛-和从美国人手里缴获的十轮大卡车’ 一时红旗招展’高音 嘛叭巨吼.冰天雪地里也腾腾地冒着热气,拆掉了瞻仁庵,把蛇形山填进 了云湖河老河道的深潭沟壑,麻呱桥也不见了',一条笔直的河道,一改顺 其自然的状态,纵贯韶山全境,把这块壮丽的河山划成南北两半,又在河 岸植起梧桐,沿河修了公路、机耕道一河底再也留不住积水,因为没有 了深潭,它已被彻底砌平;河两岸的水田也变得规整,田中间还挖出许多 排水沟~在云湖水源头的韶山山脉诸山间,还建起大大小小的水库数十座……
人们,为了让后代永远记住他们治山治水的力量来源,把沿袭过成百 上千年的云湖河改称“韶河”……
再也没有小船,再也没有筒车,再也没有寒潭垠,却有了稻菽千重浪,有了林荫大道,有了穿梭的汽车和奔驰的长龙-还有韶山银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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